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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潤雅]氷の花⑤





“有什麼變化嗎?”

 

“似乎沒有,近期內他們大概也不敢再出來了。”

 

“無聊啊。”松本合上手裡的《九三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雖然他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還因此特意帶了本書來打發時間,可對方的膽子卻是出奇的小。

 

本以為至少能撐過四個回合的,對方卻在二回合後老老實實的被打回老家。

 

也許是因為害怕相葉雅紀吧。

 

聽說以前也和相葉的軍隊交過手,幾乎全滅,那時相葉在櫻井麾下還只是上校。

 

而現在相葉只帶著幾個隊,估計都湊不滿一千人,就把他們打發回老家了。

 

既然是垃圾,就應該老老實實待著,松本不止一次這樣評價道。

 

對方像老鼠一樣隔三差五出洞騷擾的情況著實讓他煩躁,放著不管又會被上面教訓道萬一出了大亂子怎麼辦,他真的想說你們的擔心太多餘了。

 

“相葉也覺得很沒勁吧?”

 

 沒否認也沒承認,他只是抿了抿嘴唇。

 

“可惜,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卻沒能盡興,抱歉啊。”

 

“不是您的錯。”

 

“我說,相葉。”松本站起來,和他同樣高的男人欠身站在一旁,看起來矮了很多。

 

“是。”

 

“你還真是一絲不苟啊。”他神情不悅的拉歪了相葉的帽子,不知道為什麼對方一身規矩的模樣讓他深感煩躁。

 

也許是因為從他身上挑不出毛病會覺得無趣,又或許實在是讓人覺得太井井有條而產生壓力。

 

從他見到相葉開始,對方就鮮少有逾矩的行為,那頂嚴肅的軍帽不是端正的戴在頭上就是規矩的放在臂彎里或會議桌上,這幾天一路上更是變本加厲,無時無刻不看到他著裝整齊。

 

被弄歪了帽子卻也沒伸手糾正,松本懷疑他完全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你在發呆?”

 

“沒有。”相葉沒有遲疑的開口讓松本的猜測自動成為了誤會。

 

“那陪我聊天。”

 

見相葉又抿緊嘴唇不說話,松本很快沒有了耐心。

 

“來之前明明還跟我說話,怎麼從開打後就不張嘴了?除了戰事你就沒跟我說過別的!”

 

被松本突然發的一通火弄得措手不及,相葉僵在原地不敢抬頭。

 

這幾日他確實有意謹慎的不多言,避免之前脫口而出的頂撞之辭再次出現。

 

松本潤不好哄,他得慢慢摸清門道。

 

“元帥一直在看書,我不便打擾太多。”

 

這下輪到松本潤莫名其妙。

 

他挑眉看看相葉,又看看桌子上的書,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

 

“那是你不在時用來打發時間的,既然有人可以陪我幹嘛還要書。”

 

松本環著胳膊上下掃了相葉一眼,對方馬上慌了。

 

“對、對不起,是我誤會……”

 

吃螺絲的地方意外的很可愛,松本心裡的火被熄滅了不少。

 

相葉對自己多是這樣低眉順眼的態度,倒是讓他難得產生了一絲愧疚。

 

如果和自己生得相同的家世,憑他的能力也不會比自己差多少。

 

而自己其實也并沒有什麼值得自傲,這個家不是他的,他只是剛好被選出來的孩子而已。

 

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待在那間破舊的孤兒院,同姐姐相依為命。

 

他並不憎恨二宮家沒有收養自己的姐姐,他只恨自己滿足了他們的條件。

 

是自己拋棄了姐姐,是自己害她等死。

 

那樣一場仿佛要遮起所有失意的鵝毛大雪,卻遮不住姐姐僵硬的身軀。

 

一年的翹首以待盼來的卻是一具冰冷的尸骨,九歲的松本潤已經明白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

 

他在心底抹掉屬於自己的一切,包括回憶,只留下松本潤這個名字固執的不肯放棄。

 

那是和姐姐唯一相連的東西,是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不會消失的憑證。

 

明明已經丟下的不快記憶,現在卻想重新撿起來。

 

想要讓身邊這個人知道,他松本潤是個多麼可悲的不值得他低三下四的人。

 

這樣的想法只在腦海中佔據了不過一秒,就被自嘲著拋棄了。

 

讓所有人對他俯首帖耳并沒什麼不好,事實上他也總是享受著這樣的生活,只是到了相葉這裡卻詭異的產生了不快的心理。

 

心里有一塊陌生卻熟悉的地方,被小小的針尖戳痛。

 

雖然很微小,但是確實是在一下下痛著,在每次相葉這樣低著頭站在他面前時。

 

他發現自己居然神經質的在心疼相葉雅紀。

 

“頭抬起來。”許久未開口的松本對仍低著頭的相葉說道。

 

猶豫了一下,相葉摘下帽子,慢慢抬起頭。

 

松本覺得不可思議,每一次看著他都有不可思議的感覺。

 

明明是沒有變化的清秀臉龐,卻每次都有不同的感覺。

 

他無所顧忌的勾過相葉,臂彎里瘦弱的肩膀抖動了一下,似乎很緊張松本的一言一行。

 

果然是隨時待命的類型啊,松本勾起嘴角。

 

“相葉也餓了吧,一起去外面吃吧,雖說這裡算得上半個荒郊野嶺,不過不遠處還是有個風味不錯的店。”

 

這幾日連著吃軍隊的伙食已經是松本潤的極限,在不知道第幾次把端來的飯菜掀翻在桌子上後,他覺得單調的飲食已經讓自己老了至少五歲。

 

“可是……”

 

戰事期間是明令禁止出行的,相葉覺得松本不會不明白這點。

 

原本松本肯親自跟來平這場不起眼的衝突就已經讓人大跌眼鏡,如果因為私自外出讓松本遭遇不測,相葉覺得自己不僅是軍銜,就連命都保不住。

 

“我會讓護衛隊好好跟著的。”知道相葉在擔心什麼,松本很可靠的承諾道。

 

但當兩個人真的從軍營里混出去後,相葉在松本身後連半個護衛隊的影子都沒看到。

 

“帶著那群傢伙反而更引人注目,”松本無所謂的解釋道,“有你保護我就夠了。”

 

脫掉了標著軍銜的制服和帽子,身上只套著普通的大衣,在拉麵店里吸著熱騰騰的麵條,如果松本潤是個普通人,那看起來應該是這個樣子沒錯。

 

相葉只好在心裡祈禱敵人也當他們是普通人。

 

“有意思誒,相葉也是第一次不穿制服吧?”松本突然拉開相葉的大衣衣襟,果然只有襯衫。

 

“因為您說過不要穿。”

 

“你是想說‘明明是你這傢伙說不要穿的吧’?”對方向他打趣道,卻迎來相葉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我不會這麼想的。”

 

“嗯?那你怎麼想?”松本有點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只要相葉話稍微多一點,自己就會來勁。

 

猶豫了一下,相葉還是說了出來。

 

“松本元帥記性好差。”

 

“哈哈哈!”松本笑得沒了形象,留相葉一個在對面眉頭緊鎖的反省。

 

“之前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有趣?”

 

“沒有,大家都覺得我很無聊。”不會說笑,雖然笑容溫和,卻總有距離感,這是從別人那聽到的最多的評價,相葉也大致接受了這種看法。

 

別人怎麼想是別人的事,他無法改變也沒有興趣改變,自從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他就活的不那麼在意周遭的目光了。

 

這條命是自己的,理應由自己支配,輪不到他人來插手。

 

但他始終無法像松本那樣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意妄為。

 

畢竟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松本潤的。

 

“那些人太沒眼光了。”而現在在他身旁的人卻沒有了平日里的囂張,調侃的語氣仿佛真的是同齡人之間的玩笑話,但是相葉卻始終不敢當真,天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馬上翻臉。

 

“是嗎?”相葉不咸不淡的回著,看起來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似的心不在焉,眼睛警覺的掃視著前方完全不和他對視,像只豎起耳朵的兔子。

 

“你緊張過頭了,這裡不會有敵人。”他巴了下相葉的腦袋,沒控制住又笑開了。

 

“髮質很柔軟嘛,你平時都有空好好打理?”松本下意識抓抓自己的發尾,比起相葉的有點硬,是這傢伙軟過頭了。

 

“天生的。”相葉迅速搖搖頭,生怕松本覺得自己很閒。

 

“真是令人嫉妒的傢伙。”松本不滿的嘟起嘴。

 

“就是有這種人呢,完全不在意形象卻又天生麗質,造物主的不公啊。”

 

相葉察覺到了松本的不滿,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是為了這麼點小事,害他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我們應該嫉妒您才對。”

 

“我的毛會卷啊,你會嫉妒嗎?”

 

“噗……”松本一臉驚呆的瞪著捂住嘴的相葉。

 

就在剛剛,那個一板一眼的傢伙發出了忍笑不及的聲音。

 

沒人能想到這兩天在附近指揮著士兵持續放炮擾民的軍官先生現在正坐在當地的拉麵店裡捂著嘴肩膀劇烈抖動著。

 

松本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會說笑。

 

從一開始相葉的不苟言笑,到現在已經能十分適應他的笑話並且給出反應,松本心裡還蠻得意的。

 

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有人因為他而笑。

 

更多的時候,人們更願意跪著對著他哭或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相葉,也許我們能處的不錯呢。”

 

如果不是在這樣戰火紛飛的年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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